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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红票子

2007年秋的一个星期日,我正陪着父母亲在家。父亲趁家里人少,怯怯地告诉我:“琨宝,我放在细睏房墙柜里用‘包巾子’包着的钱不见了,你莫声张,悄悄找一找看。”见到父亲心痛的表情,我立即翻箱倒柜找了N回,找得浑身是汗也没找到。

过了两天,我打电话要大姐过来一趟,说父亲找她有事。

大姐如期赶来,她把小卧室找遍了也没找到父亲说的这些钱。大姐叮嘱我,千万别与其他人讲,免得一家人不敢往来。我跟大姐打哈哈,是不是父亲老糊涂了,想钱想懵了。大姐戏骂我是个哈宝,爷老子精明着呢!老人家讲他把“包巾子钱”藏在细睏房衣柜的衣服里,就是进了小偷也偷不到。

我们是个大家庭,按家乡风俗,父母年老了随满崽过日子。1998年我在娄底置了套房,先把父亲接来,间了两年又把母亲接来一起住。九年来,亲人们走马灯似地前来看望两位和善的老人,老爷子也越活越精神,身体比小他8岁的母亲还健朗。

我坚信亲人们不会拿父亲的私房钱,但为了安慰父亲,免生隔阂,总得弄个法子平了这场风波呀。

我问父亲:包巾子里大概有多少钱?他默想了一阵,告诉我大约4000多元,都是“红票子”。我问他哪来这么多钱,他说都是平时后辈来走动,他积攒下来的。父亲还讲,他本来想着,百年后不要我们做子女的花钱。

听着父亲的叹惜,我哽咽着说不出话。又过了几日,我在上班途中见一老人用手帕擦脸,像极了父亲的包巾子。我灵机一动,花了10块钱向老人家买下来。到单位后,我借齐4500元,照父亲述说的样子折成4起,然后用买来的那块手帕包好。

下班后回到家,我佯装又翻箱寻找,一阵子后,我佯装惊喜地把用手帕包着的钱交给父亲。父亲很欣喜地接过来,我忙打开手帕,要父亲数一数。

一旬以来,父亲每天神不守舍的,见到这些钱,他心情顿时豁然开朗,还吩咐我赶紧打电话告诉大姐,钱找到了。

周末,大姐像往常一样如期而至,帮我做好饭菜,等我加班回来开餐。还没开门进屋,我就听到大姐在逗两位老人开心,我一进门,大姐直夸我这小弟最孝顺,难怪父母不到她家去住。“都是嗲嗲伊呀手心里的宝,个个孝顺咧!”我回复。

找钱的事,我和大姐心照不宣,就这样一直瞒着父亲。

2013年冬,95岁的父亲寿终正寝,在老家村子里数最高寿的。父亲的后事,我们也办得妥妥帖帖。按乡俗,我们将家里父亲的衣物收集起来带回去焚化。清理时,我告诉妻子,衣服仔细检查检查,说不定有意外收获。妻子依言细查也没发现什么。收拾完,我从中捡出两件老人家爱穿的衣服放回衣柜,想当作一个念想。后来又搬了一次家,这两件衣服一直保存着。

转眼,父亲离开我们已经8年了。一天,晨梦里父亲身着青衫挽着裤腿自对面山坡施施然而来,我急奔而去,奈何隔河相对。正思虑如何过河,却被雨滴叩窗惊醒。天气渐冷,妻一早要去给敏儿送衣服,边收拾边叮嘱我把几个满满的衣柜清理一下。我也打算做一回断舍离。

衣柜里老父亲留下的那两件厚衣服,与敏儿少年时几件衣服叠放在一起。睹物思人,拿起又放下,反复几次,我是真舍不得丢了老人家的纪念物啊。

就在此时,一个小包包落到我脚背上,拾起,展开,4捆100元面额的红票子呈现在眼前。

我顿时泪流双颊。14年啦!原来父亲失踪的钱一直没有离开我家。

窗外,秋雨稀疏,点点滴落。屋里,我睹物思人,泪眼朦胧。

恍惚间,父亲临走那年,在医院住院的一幕又呈现眼前……父亲半靠着床,拿出包着钱的手帕,当着哥哥的面不言不语交予我,我颤抖着双手接住。那是12张红票子和一些毛票,这是他老人家最后的体己钱。这体己钱,父亲的本意是给我的,但后来我将12张红票子分给了几个兄妹。

父亲,我知道您在天高头看着我,恰如今晨的梦。您在那头安好!大家庭一如您在时和和美美。(郭琨根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ldnews.cn/wtyy/202202/670347.shtml